“祖国母亲”:一种政治隐喻的传播及溯源TheFormationandOriginof"Motherlynd"asaPoliticalMetaphor作者：潘祥辉作者简介：潘祥辉，华东师范大学传播学院。原文出处：《人文杂志》（西安）2018年第20181期第92-102页内容提要：“祖国一母亲”是民族国家建构和爱国主义教育中最为常见的话语象征。作为一种“隐喻结构”，它通过“拟血缘关系”映射了个体与国家间的关系，建构了国家的合法性，也塑造了公民的国家想象和国家认同。“祖国母亲”是一个将人伦伦理转化为政治伦理的隐喻概念，具有重要的政治功能。从历史来看，“祖国母亲”的政治隐喻是在近代以来的民族和民主革命中逐步建构起来的，她主要来自对欧洲政治文化的移植。这一隐喻植根于四方的宗教及政治传统。晚清以来，随着民族国家观念的引入，这种国家象征女性化的欧洲传统也传入中国，法国及苏联政治文化的影响尤其明显。这一隐喻的移植与内化也受到中国自身政治演变逻辑及文化传统的影响。期刊名称：《文化研究》复印期号：2018年06期祖国母亲/爱国主义/民族主义/政治隐喻/政治传播冲图分类号］K203［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0447-662X(2018)01-0092-ll〃谁不爱自己的母亲，用那滚烫的赤子心灵。谁不爱自己的母亲，用那滚烫的赤子心灵。亲爱的祖国，慈祥的母亲，长江黄河欢腾着，欢腾着深情，我们对您的深情。"每词:当我们听到这首《祖国，慈祥的母亲》，每个中国人的心中总会升腾起一种爱国情愫。这种情愫源于对母爱和祖国之爱的感知交汇所引起的情感共鸣。〃祖国母亲"的类比赋予爱国主义一种情感体验,〃祖国母亲〃的话语表述已然成为一个核心意象，因为它采用了一种隐喻的修辞方式，笔者称之为〃政治隐喻"。那么，在中国社会，〃祖国一母亲"这个政治隐喻是如何形成的呢？又有何政治功能？作为一个父权制传统十分深厚的国家，在中国民族国家观念形成的过程中，为何〃祖国〃会女性化?在这方面，现有的研究还十分薄弱，①值得对此进行进一步的正本清源式的探究。一、"祖国母亲"隐喻的形成与内涵1."祖国母亲"在近代的形成与发展作为一个来源于人们生活经验的〃实体隐喻"，"祖国母亲"具体可感,这一隐喻因而被广泛传播和接受。但从历史来看，这种人格化的、女性化的〃祖国母亲〃隐喻，其出现的时间并不悠久。实际上，在汉语中，现代意义上的〃祖国〃这个词语是20世纪初才出现的。在之前的汉语文献中，"祖国"只代指〃祖先以来所居之地"。据考证，中国人称呼自己的国家为〃祖国〃应该是从清末的一批留日华人开始的。邹容1903W在日本所作的《革命军》中多次使用〃祖割一词。秋瑾也有"头颅肯使闲中老，祖国宁甘劫后灰"的诗句（《柬某君》）。梁启超则在新旧两种意义上使用〃祖国"一词,在1902年所著的《论佛教与群治之关系》中，称〃吾祖国前途有一大问题"。梁启超在1905年的《祖国大航海家郑和传》中，也使用了"祖国"一词。实际上，"祖国"一词在20世纪之后的中国才逐渐成为现代国民国家的代称，这当中应该经过了日语的中介。②而将〃祖国"比喻为〃母亲"并形成一个固定的隐喻结构则是20世纪20年代以后的事情,它最早在文学领域中出现。闻一多的《七子之歌》对促成这一隐喻结构的形成及广泛传播做岀了重大贡献。《七子之歌》是闻一多于1925年3月在美国留学期间创作的一首组诗，作者有感于神州故土"失养于祖国，受虐于异类"，故作歌〃以抒其孤苦亡告，眷怀祖国之哀忱"(《七子之歌》引言)。诗中将〃祖国"比喻为〃母亲"，将割让的殖民地比喻为〃子女"，字里行间充满了浓烈的爱国主义情感。《七子之歌》的广为流传，使’祖国母亲"的类比在全国的白话文中流行开来,也标志着"祖国母亲"这个概念隐喻的正式形成。20世纪20年代以后,"祖国母亲〃的隐喻开始慢慢向各种文本繁衍。仅在现代诗歌语料库中”就有16首重要诗人的作品中出现过”祖国是母亲”的概念隐喻，出现频率非常之高。③而经过三四十年代的抗日战争,〃祖国母亲"的隐喻得到进一步的使用和引申，通过文学和艺术传播渠道，形成了一个以〃祖国母亲〃为核0意象的抒情话语网络，其影响也从文学领域扩散至政治社会领域。1949年以后，随着新中国的建立,〃祖国母亲"的隐喻得到进一步的强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