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山里写字的灵魂——宁夏西海固农民作家群像2012年10月18日，宁夏回族自治区盐池县，45岁的诗人张联在县城的家中，手捧着自费出版的诗歌集和部分发表他诗歌的期刊。身后的房门是他定制的，上面刻着他的系列诗歌《傍晚》。匡林华摄“绝望的时候，你可以抱怨可以逃避。或者，你可以写一首诗。”——宁夏盐池县农民诗人张联。30年来，张联白天种地，晚上写诗。生活在宁夏荒凉苦瘠的土壤上，这个45岁的农民说，写作是他唯一的指望。2001年一场大旱让他颗粒无收，家里唯一的收入断绝了。除夕之夜，张联提着家里仅剩的值钱货，一张老羊皮，去镇子上卖点钱。“好歹给孩子买点水果糖。也算过个年，”他说。岂料，羊皮没有找到好买家。张联只好提着他的皮又走回20公里以外的村里。一路上，寒风凌冽，爆竹声响，街上置办年货的人们喜气洋洋，推搡着赶路回去与家人共度这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张联的步子越迈越重。“我连下一顿饭都不知道在哪里，”他说。“两手空空地就回去了除了张羊皮啥也没有。”那天晚上，中学就辍学务农的张联写下了一首诗：“我提着我的皮走在大街上，身无分文提着我的皮走在大街上……”“那是我有生以来最绝望的时候，”他说。“我手里的是羊皮，也是我自己的皮。一个诗人被贫困剥光了皮，赤裸地走在大街上。”从中学起，张联写了上千首诗，密密麻麻地钉在一起。有的潦草地写在作业本儿上，有的涂抹在旧杂志的背面。种地的收入一年不过3000多元。2000年时，张联找朋友借了2000元自费印刷了第一本诗集《傍晚》，然后一家一家上门推销自己的诗集。“你好，我叫张联。我是个诗人，你愿意买一本我的诗集吗？”张联就这样一次一次地敲开陌生人的家门。一本诗集买7块钱，他一共卖出去了350多本。2008年，他加入了宁夏作协，今年更被中国作协评为“十大农民诗人”之一，并出版了自己第八本诗集。如今，他主要的收入仍旧来自于推销诗集，但是一年也能挣到几万元钱还到县城里安了家。宁夏大山里的日子很苦，却生活着中国最活跃最优秀的作家群之一。他们中间有知名的小说家，诗人，散文家。西海固，宁夏南部7个国家级贫困县的统称，曾在70年代被联合国认为是“世界上最不适合人类居住的地区之一”。在那里的作家或许还在为生计发愁却仍然坚持写作。对他们来说，文学和写作不但是一个爱好，一种寄托，也是一种改变生活的方式。去年，因为出了大量作家作品和当地浓郁的文学氛围，地处西海固的西吉县被中华文学基金会和中国作协评为中国首个“文学之乡”。他们的作品常常被称为“西海固文学”，是中国乡土文学的重要组成部分。上个月，中国作家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让全世界认识了中国的乡土文学。然而，西海固文学和它的作家们仍旧鲜为人知。大西北的风土是彪悍的：天高山险，河床干枯，沟壑纵横。这样的景色常常出现在西海固作家的笔底。饥饿，贫穷也常常成为他们作品的主题。“我以前曾经抱怨过这样的生活，”郭文斌说道。这个46岁的作家出生并成长在西吉。“我常常忍不住问为什么我被生在了这么个穷地方。”他说年幼时连吃个苹果都很奢侈，天天都是土豆和高粱面。“但是，如果不是这样的经历，我写不出现在的作品来，”他说。郭文斌现在是宁夏作协的副主席，并在2007年凭借短篇小说《吉祥如意》获得了“鲁迅文学奖”。小说讲述了农村一对小姐弟的温馨故事。“生活经历造就了文学，反过来，文学也成为了很多人的敲门砖，改变了他们的生活，”他说。康鹏飞的生活就是被一本偷来的书改变的。“人的一生总应有个觉悟时期，但这个觉悟时期的早晚，对我们的一生将起决定性的作用。”路遥在《平凡的世界》中的一段话把康鹏飞震撼了。康鹏飞17岁就离家混社会去了。小偷小摸什么都做。有一次甚至打劫了一对来县城务工的夫妻，抢走了他们身上唯一的85元钱。“当时那个妻子跪在地上求我，我也没有理睬，”他说。“现在，这事儿是我的一块心病。”康鹏飞15岁就离开学校，家中父母都是文盲，没有人告诉他应该读书，或者应该干什么。种地的收入太微薄，一遇到旱灾就全完了。一辈子刨地吃土豆的日子让他看不到希望。他从书摊上顺手牵羊了一本书，本想买几个钱，却不想其中的文字让自己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