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夜幕将次笼罩大地时，袁觉“咝”地擦亮火柴，点亮煤油灯。袁觉要泽兰、泽昱围坐书桌旁，袁觉温婉地讲述火的最初来源、火推动人类进化的巨大作用，讲述薪尽火传的巨大喻义、火炬充溢在亚运奥运等隆重场合的象征意义。泽昱从泽兰的军色书包中取出火炬徽章佩戴胸前，向袁觉和泽兰行军礼袁觉推波助澜，感情充沛地讽诵泽兰平昔写的关于火的充畅颂文，嘉许中又鼓励她用自己的心志去开启心窍。泽兰屏气凝神地逼近灯光，抖动双手去触摸煤油灯的玻璃屋，她回味着自己平素为消解恐惧而构建的象牙宝塔──那里没有聚讼纷纭、没有邪恶鬼怪、没有恐惧贪瞋，只有爱和宁静。过了须臾，泽兰的双手耷拉了下来。“屋热，去院子纳凉吧。”翻着《辞海》的袁觉把书合拢，穿过左耳旁的后门去右耳房。泽兰目送袁觉消瘦萧索是背影，脸上掠过秋风萧瑟的景象。她知道父亲每晚都要去右耳房践行《弟子规》的“晨则醒，昏则定”，先点蚊香，后问候谈心。袁觉走到右耳房的外屋窗户，推开窗门，拧亮手电筒，整理一下杂乱无章的衣物，把万年睡的架子床扇了一通，驱出蚊子，把蚊帐的边边角角塞到草荐底下。鹅叫、蛙鸣、虫吱从后园传来，仿佛聚集在月昏星暗的夜里跳一支吉赛舞。这使袁觉的思绪揉成了细绳，羁绊住了往日的一段时光。这座望之俨然的高大瓦屋的第一个户主是袁觉的祖父。瓦屋两旁的东西厢房是袁觉和一帮兄弟去年春天盖的。东厢是书房，说是书房，不如说是朱萍的备课角，书呀，供阅读的，不过十来本，《唐诗》《弟子规》、《三字经》、《孔子名言》、《红楼梦》、《伊索寓言》、叶圣陶的《古代英雄石像》和《稻草人》、鲁迅的《呐喊》和《彷徨》。草黄色的茅庐外观素雅，室内古雅，外观由黄、灰、青的色调构成，室内由于光线的昏暗而显清一色的灰黑，屋子里的摆设都很古朴，比如那些器皿，白地的U形高脚瓷杯只饰有褐黄花纹，白地的O形小酒盅仅饰有暗灰小草。室内最生气的是一幅十大元帅挂图，清一的军装，齐一的步伐，飒爽英姿。宽余的茅屋一建毕，朱萍左右顾盼那一把一把用稻秆子归拢的三角屋顶，心想，多好的内聚力。倍感爱如盈盈春水的她祷祝他们的爱情永远春木蔚然，爱的凝聚力成为永恒。隔壁传来的一两声干咳和咂嘴，扯断了袁觉思量的绳子。袁觉正了正品月色的衣领，清了清喉咙，开始从外间迈入里间，走到外间门口，尿味从旮旯的尿桶转悠到鼻观，烟味、汗酸、老鼠屎腥味等混合味一块刺激鼻窦。朱萍在世时，每个房屋都溢着淡淡的香味。如今，香去久矣。“娘，这么早就歇了？屋里怪热的，咋不出去院里凉快凉快？”袁觉问在憧憧的煤油灯光下似乎自个儿哼唧着什么的秋丽。1“嘿，困了敢情困一觉呗。三伏天，哪都一样闷，透啥气呀？”秋丽不停地唿扇着草苫扇，闷声闷气地用四川的方言应答。耳熟能详，一家人经常说着五方方言。“孩子不晓事，让您犯愁了。我不孝，让您从早到晚都操神受累。”袁觉内疚地说，拧开了煤油灯罩，为秋丽点上蚊香。“哪家孩子不撒赖？当娘当奶奶的敢自要操劳些。”秋丽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说：叨登啥呀？一生琐碎乏味，有啥唠？我哪有这么好命消受清福？“养儿方知父母恩。父母在，就是天堂啊。”袁觉给秋丽捶腿揉脚。“恨得我牙齿咯嚓响了，还在这虚夸。”秋丽还是满腹激越。袁觉谈起了秋丽的年轻时光，他赞美她的贤惠善良、对儿女的呵护疼爱，秋丽才解颐地笑了。但当袁觉兜弯提到泽兰时，秋丽的笑容又隐没了。袁觉说泽兰和泽昱目下的人生还很夹生，需要经过非常的火候，才能够成熟，袁觉渴盼秋丽这灵巧的厨娘，授以泽兰姐弟烹调技艺，调教他们如何达到炉火纯青。院子外面，万年、泽兰、泽昱一片陶然，泽兰一面竖耳倾听袁觉母子的谈话一面扇风给万年和泽昱泽昱一边琅琅吟诵诗歌一面挠痒捶背给万年。讽通了一两首，泽昱的声音就变得断断续续了，因为右耳房传来的谈话声让他的心念沸反盈天了：爸爸，你这孝用吗？奶奶说话既不嫌拗口又吠形吠声。爸爸，你孝，那妈呢？姥姥和姥爷痛失爱女，痛不欲生。妈妈就因为是地主的女儿和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而被逼往绝路？这悲剧还不够，奶奶又把矛头对准了姐姐。难道姐姐蹭蹬得还不够？你这么和稀泥，难道你看不出奶奶对姐姐有着很深的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