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绵里藏针还是例行奉诏之作？——《清平调词三章》始末管窥清平调词【其一】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其二】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其三】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阑干。李白以翰林待诏的身份在长安流连。所谓“待诏”，类似皇家学艺委员会成员，是一个平时没事可以自得其乐、皇帝心血来潮宣召，就得给皇帝破烦解闷的差事。吃喝玩乐不缺，就是没有实权，是一个闲职。唐玄宗多才多艺，遂将唐帝国的优秀人才网罗起来，安置在大明宫里的一处宫室，这些人才不限于文人，也有琴棋书画、星相占卜等等，尤以梨园艺人为最。据北宋乐史的《太真外史》记载，某天，唐玄宗与太真妃（其时道号为“太真”，应不是妃子身份）游玩于兴庆宫于沉香亭处观百花，其时大片牡丹（1）开得争媚斗研，花光弥空，春风醉人，唐玄宗心头一喜，就要大音乐家李龟年等一伙梨园子弟人马唱歌了。可是皇帝忽想眼前如此光景，又岂能听千篇一律的旧词？然仓猝之下，又有谁能即兴填新词呢？唐玄宗一下子就想到被贺知章誉为“谪仙”的李白。玄宗素知太白才华绝世，较之一满腔山水幽趣的王维，有飘飘如仙的风流，遽下旨教李龟年奉笺到长安街头（酒肆）宣李翰林火速进宫奉旨填词。据说野史载，李白正因做皇帝的“弄臣”又给佞臣白眼而闷了一肚皮的气，恣意纵酒，太监宣旨，他却不屑一顾的，还说臣是酒中仙。让李龟年如坐针毡。幸好贺知章给他解围，李白最终冲着贺老的脸面上，仍去了。进宫，见过皇帝，听如此这般说来，就略为定神，提笔一挥，就写成了三章清平调词了。在李白的年代，也许还没有类似“宋词”里面的“词”这玩意。当时的诗好多可以入曲传唱的。李白做了“诗”，李龟年就依诗度曲，后人就将它诗称作“词”，就这三首诗而言，本质是一样的。实际上是由三组七言绝句组成。第一首大意暗喻，太真妃的美丽的容颜压倒了惊艳的牡丹花，她的衣裳比天上的云霓还要美丽；春风吹拂，花园里露珠点点，散发光彩。最后两句，群玉山头、瑶台皆是仙境之物，暗将太真妃比作仙女了，仙女到底有多美呢？任人想像吧。第二首首句就是以花衬映美人，轻轻一转，道“云雨巫山枉断肠”这一句化用了一个非常著名且香艳的典故，就是出自楚国文人宋玉的赋文（2）记载说，尝与楚襄游于巫山，宋玉对楚襄王说先王在此峰遇一女子，彼自称是巫山女神，朝云暮雨云云。后世演化为男女香艳情事。不过在这里，李白仍并非用它喻唐玄宗与太真妃的“男女情事”，实是指美丽的巫山女神虽美，可是在太真妃眼前，仍自愧勿如，只有“枉断肠”的份儿。接着又说汉朝的赵飞燕身着新艳舞服，翩翩起舞时的芳姿为人所赞，可是太真妃却是天生丽质取胜。第三首以人喻花，又以花喻人，太真妃之美，让皇帝龙颜大悦，如此良辰美景，不觉多喝了几杯，倚在沉香亭栏杆上，心中无限的春愁闲闷，不觉烟消云散了。这三首七绝系奉召应制的诗，是容不得诗人有多少时间去深思熟虑。应召诗，就得有宫廷的富贵风流，不能写得寒寒酸酸，否则皇帝一定怫然不悦，甚至雷霆震怒，搞不好会丢脑袋。但也不能恬不知耻地一个劲儿的拍马屁，套高帽。李白当然不屑于讨好皇帝了，好快也交卷了，这三首诗的写得典雅风流，字字如珠似玉，美不胜收的。艺术功架可称得上是登峰造诣的。大约二十多年后，也是在大明宫里，就有贾至、王维、杜甫、岺参四人也写过涉早朝的宫廷诗，后人不得不将杜甫的诗排在倒数第二，作始俑者的贾至包底。可见这类题材的诗并不好写，写涉富贵的诗更难写得好。所谓“穷苦之词易做，富贵之音难工”。明白有这么一回事之后，就不难推想到，当李白“接旨”之后，第一时间会做什么。首先，李白肯定要略为打量一下太真妃的芳容、衣着。当然，目光灼灼地打量，肯定是不礼貌的，太真妃是皇帝的女人，李白即便有天大胆子也不敢如此冒昧，——以他的性格，他也不会如此。略睹芳容之后，头脑里就有灵感了。兼且沉香亭风光无限、大明宫上空的白鹤、水鸟声又关关传至，都在触动他的做诗的源泉。李白当时就有几分醉意的，做诗往往又是爆发式的，他一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