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学：清晰一点还是真实一点来源：陆闯的日志在传统中国，史学是一个极为发达的学科。这一点只举皇皇巨著“二十五史”就足够具有说服力了。而史学在传统中国的发展应该是到了清朝的“朴学”为高峰的，所谓“乾嘉学派”将考据功夫彻彻底底地做到了家，那种史料功夫是会让现代大部分的史学教授汗颜的。这种对于史学的看法也构成了近代中国知识分子对于历史学定位的初步判断，胡适所言“史学功夫就是一门扒粪的功夫”的核心含义即是如此。但是如果史学只是处理史料的学科，那么对于现代社会来说，史学家和记者之间的区别还大吗？在进一步假设，如果有一天媒体进一步发展，报道的详实程度细致入微，所及范围囊括寰宇，评论水平鞭辟入里，那么历史学家的工作是不是就是抄抄记者的报道，整理一下编辑的按语就好了呢？我想大部分人都会和我一样，认为历史学之于新闻报道，就和美术之于摄影技术一样，纵使后者再发达，自身还是会有存在的价值和意义的。可为什么这样说？对于历史学地位不会丧失的一种说法是：因为历史学是一种科学，它要寻找规律，这与新闻的简单报道，复制和传递信息的初衷是完全不同的。顺着这种思路，问题就变成了历史是否有规律？如果有，我们能认识和捕捉到吗？对于以上问题，现在小虎只能持谨慎的乐观态度。因为寻找规律和记录历史之间存在着一种强大的张力：前者要求简洁和抽象，后者对于真实的还原程度却总是和细节的清晰度成正比的。这种张力使得寻找规律的努力往往同时也就成为了修剪历史的过程，而从以往的经验来看，态度严肃者尚可获得片面的深刻，而追求规律过分者甚至会削足适履，强迫历史去适应理论（最为典型的例子之一就是中国的封建阶段论），这恐怕就把历史学最为基础的价值给抛弃了。具体说来，小虎觉得以往历史学中的大框架性质的理论虽然受到了严厉地批评，但是仍然有其深刻的地方，这样的例子有启蒙以来的进步史观（历史是不断进步的，这种进步是无条件的），以及这种进步史观之下的一种著名的类型——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这些学说对于历史发展的动力和方向都有深刻的捕捉，但是同时，它们对于历史的扭曲也被一批批的批判者揭露得很清楚了（可参见福柯、尼采和波普尔的著作）。而在中层理论这一层面之上，理性选择学派以理性作为一个纵贯历史的常量来试图解释历史的方法，在成功赋予历史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度之外也无法回避自己解释能力的局限性。小虎觉得理性选择主义要不就只能比较清晰而且真实地解释一个短时期的历史，要不就只能歪曲而看似清晰地解释一个长时期的历史；对于前者，理论的价值是有限的，而对于后者，能否称其为历史是值得怀疑的。而对于微观理论来说，对于历史真实性的扭曲似乎不是一个大问题，而关键在于这个层面的“理论”能否称其为理论。比如用中唐土地所有权的变化来解释府兵制的崩溃这当然比较符合历史事实，但是，这个理论的解释范围几乎只能限制在唐代府兵制崩溃这一历史事件上，这与传统历史学中的就事论事几无区别。综上所述，历史学对于真实性的追求和理论对于抽象性的追求的张力是无法回避的。并且这种张力是从微观理论到宏观理论逐渐递增的。由于科学中理论的价值是和理论的解释范围和贯通性成正相关的，而后者则又是与理论的抽象程度成正相关的，所以这种冲突现在往往又加了一层追求有价值理论的雄心与传统史学甚为重视的耐心之间的矛盾。小虎认为，历史学家只能在两者之间寻求平衡，而历史的读者也就因此最好要拥有一种以上的历史观，尤其是在读者觉得自己找到了一种“如此有力”的历史解释方式的时候，因为这种解释力常常是建立在对于历史的回避和整理之上的。也因此，作为读者的我们只有多读几种片面才能更加接近一个历史的全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