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通义》声训疏证*吴泽顺（1.浙江师范大学人文学院3210042.东京大学大学院人文社会系研究科113-0033）*本文为日本学术振兴会研究课题“汉语音训研究史”之子课题之一。［摘要］《白虎通义》是一次训诂学会议的产物，汇聚了当时学者对文化礼制词语的认识，其声训基本可信者在三分之一左右，与许慎、郑玄声训甚至整个汉代声训具有相同的一面。某些学者以偶然的巧合来解释这部分有价值的声训材料，显然与事实不符，也不符合语言的社会性原则。［关键词］白虎通义声训疏证一说到汉代的正文声训，如董仲舒的《春秋繁露》、班固的《白虎通义》等，当今的语言学家们基本持完全否定的态度，在各类语言学著作中，往往以其作为反面教材拈出几例，说明它们是如何的唯心主义，不值一提。周祖谟先生的观点具有一定的代表性：“声训之事，起于《易传》，而发扬推衍之书，实为汉之今文经家，如班固的《白虎通义》所集汉人解字之说，皆为今文经家之言是也。”［1］“今文经家”在这里是作为唯心主义的代名词出现的。汉代的正文声训，作为一种重要的语言和文化现象，上承先秦名学，下连今古文之争，其产生必定具有一定的社会文化背景，即如周先生所言班固“集汉人解字之说”，也未必“皆为今文经家之言”。东汉建初四年，章帝召集将、大夫、博士、议郎及诸生、诸儒于白虎观，讲论五经，考详异同，令班固撰集其事，成《白虎通义》一书。可见这是一次规格很高的语言文化学术会议，参加者几乎囊括了朝廷的高级知识分子。对这次学术活动的性质，我们有两点质疑，一是参加这次活动的朝廷官员及诸生、诸儒是否都是今文经家？如果参加讲论的还包括古文经家，所言是否“皆为今文经家之言”？二是今文经家之言是否完全无视当时的训诂成果，一味地胡说八道，以致没有一点可取之处？事实上，东汉时期虽然古文经未立博士，但治古文经的学者是可以做官的，如郑众、贾逵、马融等。在这次会议上，就有古文学派的贾逵与今文学派的博士李育互相辩难，成为这次会议的一大亮点。［2］而且主持会议的汉章帝还是个偏好于《古文尚书》和《左氏传》的皇帝，曾经特诏贾逵入讲北宫白虎观，对贾逵的《左氏传》之学特别赏识。正因为此，李育才迫不及待地要和贾逵一争高低。在这样的背景下，班固所记录整理的《白虎通义》不可能都是“今文经家之言”。事实上，《白虎通义》所引儒家经典，并非都是今文经，其中的《尚书》就是古文经。如《姓氏篇》：“《书》曰：平章百姓。”《史记》引作“辩章百姓”，司马贞以作“平”字为古文。《巡狩篇》：“《尚书》曰：叶时月正日。”《史记》引书“叶”作“协”。《说文》以“叶”字为古文。《爵篇》：“《中侯》曰：天子臣放勋。”今《尚书》“勋”作“勳”。《说文》、《玉篇》皆以作“勋”为古文。［3］此其一。其二，即便是今文经家之言，也不一定就都无可取之处。我们知道，许慎是古文经大家，号称“五经无双许叔重”，曾撰《五经异义》一书，但从他的《说文解字》引书中，却发现有今文本《易经》、《论语》和《仪礼》，而某些声训则与《白虎通义》完全一致。郑玄作为古文经学派的代表，集两汉经学之大成，似乎也并不完全排斥今文经学派的某些成果。究竟应该如何看待这种现象？如何对待汉代正文中的声训之作？我们以为只有对《白虎通义》这类正文声训材料进行具体分析，才能做出实事求是的评价。下面拟将《白虎通义》中的声训材料一一拈出（不重出），并与《说文》和郑玄笺注进行比照，以观察其异同，同时引用今人有代表性的研究成果，对其进行验证。二《白虎通义》共有声训174条，现分类疏证于下：1、与《说文》或郑玄笺注相同者卿之为言章，善明理也。《说文》：“卿，章也。”侯者候也，候逆顺也。《说文》：“侯，春飨所射侯也。从人，从厂，象张布，矢在其下。”按：“侯”之本义为箭靶，引申为候。说文：“候，伺望也。”《周礼·小祝》：“将事侯禳祷祠之祝号。”郑注：“侯之言候也。”藤堂明保《汉字语源辞典》（以下简称“藤堂明保”）以“侯”“候”为同源词。［4］305士者事也，任事之称也。《说文》：“士，事也。”《诗·大雅·假乐》：“百辟卿士。”郑笺：“卿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