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步”浪潮中的商品泡沫:《名利场》的启示殷企平内容提要:克里斯托弗·林德纳对《名利场》的分析有两个缺陷。其一,他未能对小说中“进步”话语跟商品文化之间的联系做出解读;其二,他把研究的焦点放在了乔瑟夫·赛特笠身上,而在分析被商品物化了的人物的症状时几乎未提利蓓加。本文指出,利蓓加仍然算得上全书的主角,她所折射出来的商品文化现象值得重视。关键词:《名利场》进步商品文化萨克雷利蓓加近年来,安德鲁·米勒AndrewH.Miller和克里斯托弗·林德纳ChristophLindner是从商品文化的角度对萨克雷的名著《名利场》做出最为精辟分析的两位学者。米勒在《透视橱窗的小说:商品文化和维多利亚叙事文学》NovelsBehindGlass:CommodityCultureandVictorianNarrative,1995一书中卓有成效地剖析了萨克雷所捕捉到的一个社会现实,即新兴的工业化社会中人类的物质环境被简化成了商品环境。林德纳在米勒所做工作的基础上,对《名利场》再现维多利亚社会消费主义倾向的方式进行了探讨,并对小说所采用的再现方式的原因进行了考察。林德纳不无道理地指出,萨克雷笔下的世界“被商品所造成的幻觉给主宰了”（Lindner45）。本文认为,林德纳对《名利场》的分析可谓鞭辟入里,但是他的论述有两个缺陷。其一,萨克雷在对新兴的商品文化做出回应的同时,对与之相伴而行的“进步”潮流也进行了质疑。但林德纳未能把两者放在一起加以审视,因而未能对小说中“进步”话语跟商品文化之间的联系做出解读。其二,林德纳把研究的焦点放在了乔瑟夫·赛特笠(即乔斯)身上,而在分析被商品物化了的人物的症状时几乎未提利全书的另一主角蓓加。因而她所折射出来的商品文化现象未得到应有的重视。有鉴于此,本文将从小说中对“进步”话语的质疑入手,进而对利蓓加以及其他诸多人物被商品物化的症状做出“诊断”,以期比较全面地评价《名利场》所展现的商品文化图景。一、对“进步”话语的质疑《名利场》问世之时,正值英国空前强盛之际。这一形势助长了当时披着“正史”光环的“进步”神话的气势。麦考莱的《英国史》成了当时的第一畅销书,这一事实本身就是很好的见证。然而,这种“进步”的实质究竟是什么?它的代价又是什么?这些问题所隐含的焦虑萦绕在萨克雷的笔尖。根据笔者粗略的回忆,“进步”(progress)这一字眼在《名利场》中至少出现了六次,而其同义词(如“advancement”等)以及体现其含义的事件和场景则不计其数。利蓓加是萨克雷所创造的最鲜活的人物,这已经成了国内外批评界的一个基本共识。利蓓加的一生可谓是追求“进步”的一生。用她丈夫罗登的话说,她把毕生精力都用来追求一个目标,即“出人头地”(advancementintheworld)。但是,“进步”一词被直接用来修饰利蓓加只有区区一次,而且这一次的用法极妙:第六十五章中谈到了利蓓加的“堕落的经过”(thehistoryofherdownwardprogress)。此处笔者借用了杨必女士的译文。应该说,该译文没有错,但却未能逃出翻译学中常常论及的“文化亏损”的怪圈。虽然英文原文“downwardprogress”的确是“堕落”的意思,但是读者不可能读不出“progress”本身所具有的意思———它通常的意思是“进步”。加上跟它搭配的“history”一词,这段话分明又可以作“进步史”解从这模棱两可的词语之间,我们不难窥见萨克雷的良苦用心:假如利蓓加的堕落史可以被说成是进步史,那么窃据维多利亚主流话语地位的进步史又未尝不能被看作一部堕落史?跟书中其他主要人物相比,利蓓加能用来实现远大抱负的资源实在少得可怜:她从小父母双亡,身无分文,所能依靠的只有几分姿色和骗人的伎俩,当然还有她那铁石心肠。学术界对此已经有了不少评论。但是,对利蓓加是否为了独吞乔斯的家产而对后者下了毒手,大多数评论家往往是语焉不详。然而回避这一问题,我们就无法说明利蓓加在“进步”道路上究竟走了多远。那么,利蓓加究竟杀死了乔斯没有呢?依笔者之见,利蓓加行凶不仅和小说的“进步”主题并行不悖,而且符合利蓓加那“进步”性格的发展逻辑。可以说,利蓓加的所作所为都为她最后的谋杀行为作了铺垫。对于利蓓加而言,“进步”意味着攀爬社会台阶。在这攀爬的过程中,她可谓能屈能伸,极其势利。利蓓加在进平克顿女子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