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小说研究】传神文笔寄深情———谈《红楼梦》中的情爱传达方式及其思想文化内涵胡晴①(《红楼梦学刊》编辑部,北京100029)摘要:通过对《红楼梦》中爱情描写的梳理,归纳出小说中的情爱传达方式,并分别加以分析阐释,点明其在体现人物性格、推进情节发展等方面的作用,同时从其对传统文化的吸收发展层面探讨了这种情爱传达方式所展现的思想文化内蕴。关键词:《红楼梦》;爱情;情爱传达方式:I207.411文献标志码:A:1672—8572(2007)05—0084—08所谓大旨谈情的《红楼梦》,写了许多男女情爱故事。这些故事有公子与小姐的爱恋,也有丫鬟与小厮的钟情,甚或及于侠士、优伶、书生、贫女……,这里有青梅竹马的爱情,也有一见钟情的相许,还有暧昧丑陋的私情……。因各人的身份处境、性格教养不同,其男女相悦、传情达意的方式亦颇不同。通过这些描写,我们不仅可以透视人物的性格心理,而且可以看到作者如何从传统文化中汲取营养来丰富自己的创作并且进行创造性的发展。本文拟通过缕述小说文本中比较有代表性的几种情爱传达方式对此问题进行初步探讨。目成心许《红楼梦》[1]开卷第一回,“贾雨村风尘怀闺秀”一节,写到贾雨村到甄士隐家闲叙,不意有客来拜,士隐前去迎候,贾雨村就在书房中翻弄书籍解闷,忽然听到窗外有女子声音,雨村起身往外一看,原来是个丫鬟在那里撷花。雨村见丫鬟“生得仪容不俗,眉目清明,虽无十分姿色,却亦有动人之处”,不觉看得呆了。那丫鬟抬头见窗内一人,敝巾旧服,然生得“腰圆背厚,面阔口方,更兼剑眉星目,直鼻权腮”,丫鬟心想“这人生的这样雄伟,……必非久困之人”,不免又回头两次,雨村见了,以为此女心中有意于自己,便狂喜不尽。脂批在此处有云“今古穷酸色心最重”,“今古穷酸皆会替女妇心中取中自己”[2],此语揭示了贾雨村当时的酸涩心态,但他的遐思妄念并没有落空,当日偶然一见确实促成了二人日后的一段姻缘。在礼教森严的封建社会,男女授受不亲几乎成为社会伦理道德中的基本行为规范,人人奉为圭臬,决不敢越雷池一步而有害男女大防。就如娇杏这般私自回顾男子,已经是违反礼教规定的错误举止了。青年男女之间的交流几乎是完全被隔绝的,而正是这种违背常情的隔绝才造成了贾雨村那种顿生非分之想的扭曲心态。在无法自由顺畅地谈情说爱、交流情感的无奈境况之下,邂逅相逢、眉目传情就成为了男女两情相悦以至成就姻缘的常有方式之一。虽然四目相对能够看到的仅是双方的外貌举止等表面因素,但这红尘中的惊鸿一瞥就足以让闭塞的青年男女们欣喜神往、以心相许了。比如话本小说中有《吴衙内邻舟赴约》[3]一篇,吴衙内与秀娥小姐就是临窗偶然一见,“四目相视,且惊且喜,恰如熟识过的”,从此私定终身,偷期缱绻,—84—第9卷第5期辽东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Vo.l9No.52007年10月JournalofEasternLiaoningUniversity(SocialSciences)Oct.2007①收稿日期:2007-07-10作者简介:胡晴(1979—),女,河北秦皇岛人,助理研究员,硕士,研究方向:《红楼梦》与明清小说。最终成就美满姻缘。而《挂枝儿·问心》则把这种情境、心情描述得更加热烈直露,凸显出浓郁的民间气息,“眉儿来眼儿去,你和我一齐看上,不知几百世修下来,与你恩爱这一场”[4]。不过与一般的眉目传情不同,姣杏虽然对贾雨村并没有恶评,但也没有自觉自愿地芳心暗许,贾雨村多少有些自作多情的嫌疑,日后他又迫不及待地找到甄家娘子讨要姣杏,情形亦有些不堪,与其一贯的正人君子形象难以吻合,这也算是作者对他一点含蓄而幽默的嘲讽吧。打情骂俏第六回,王熙凤接待刘姥姥的间隙,忽然插入贾蓉到访。走入读者视线的是一位华服轻裘、清秀俊美的翩翩公子,他来向凤姐借东西,本来极平常一件事,但书中写凤蓉二人交谈,却颇肉麻暧昧。贾蓉要借东西,凤姐偏说已经把东西送人,贾蓉便“嘻嘻笑着”,在炕沿上半跪着道“婶子若不借,又说我不会说话了,又挨一顿好打呢。婶子只当可怜侄儿罢”。凤姐再三取笑后终究还是同意了,贾蓉“眉开眼笑”地起身离去。偏凤姐忽又叫贾蓉回来,贾蓉乖乖侍立,凤姐“只管慢慢的吃茶,出了半日的神,又笑道:‘罢了,你且去罢。晚饭后你来再说罢。这会子有人,我也没精神了’”。于是贾蓉又慢慢退下,这段描写虽极含蓄委婉,但其言谈笑骂所传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