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切雪逝冰消风流云散-小刀银——小椴（一）：不知你有没有见过那种兑制得很淡的红酒，用清冽的泉水兑的，抒红抹成一撮稀薄的残酒。那一开那个女孩就这么仰着头对他说话，满院黄叶中，他看到她的嘴唇正象饮罢淡酒时剩红的颜色，一种生命被稀释的美。这当然是病，这里，也是医院。他问她现在最想干什么，可能正因为她现在干什么都已太有心无力，这是健康人惯于对病者的一句问候。她却不知道自己的余生会是半年，六个月、抑或十天。他们曾是一个单位的同事，在一起工作过三年，但他们所共有的言语多不过百数十句。然后，她住院了，无可医治，象是一种自然的临风萎落，她一向是个太平常柔静的女孩。她的颊上忽象一片冰玉间也兑上了一抹凉红，掠掠鬓，她说：“我想——慢、慢、爱、你……”这句话是如此的迟疑绵延，以至他都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抬头看看太阳，日光把她脑中晃成一片空白。门廊、病房、棕榀、院墙，一切似乎都如此不真实，一个和他交谈仅数十句，相处却已近三年，一向无牵天碍的女孩如今面临垂死却叫他不懂地说：“我——想：慢、慢、爱、你。”她说错了吧？她说错了吧！她一笑：“你吃惊了？”他呆立无言，久久，他觉得这爱象临逝前昙花猛然绽放那一种难言，而这正是他一直想要而没有得到的。他甚至觉得这句话能让她来得及在此刻说出让他此生听到也是天地对他一种无言的厚爱。以后的生命只有十七天。那女孩真的是在慢慢爱他。读诗、画画、呢喃，请他拾尽院出所有的黄叶，帮病友信扫尽凄凉……而这一切好象她的余生还很长很长。她也曾让他握着手，那时一切都是静静的，除了嘎然惊飞的寒鹊和欲犹迟的斜阳。然后，当一切情节似乎该正式上演时，一切嘎然停止了。甚至没来得及有过一个亲吻。女孩闭上眼走了。他从此知道了什么叫做刻骨铭心。女孩儿的最后一夜最后一刻他不在，没有来得及为她送行。他问女孩的母亲：“她去得开心吗？”女孩的母亲带着含泪的苦笑“开心”。她看着这个女儿真心喜欢的年轻人不知幸抑不幸，本来他们是没有相爱的契机的。从女孩儿第一眼看珐男孩时就已喜欢他了。但她知道自己有多平凡、多普通、多寻常，这是一种无法吐露的倾慕与无望的期待，无法对等的相思与挚爱，——那个男孩太高傲了，甚至从来和她说话没有超过十句。她只有把爱和思念藏隐，生活对她变成一块铅灰，本以为就此错过今生了，可死亡居然会来叩门！不知你信不信——死会给杰出者带来力量的。只有重压下杰出的灵魂才会发出惊人的美丽。女孩有如千年的百墨面临灭顶的一刻火粹为瞬时的金刚。她集聚了所有的生命，抓住了最恰当的时机，缓缓说出“我想——慢、慢、爱、你。”死亡加重了这句话的份车，她唇上那一抹将逝的稀红引起男孩的挚爱，她挟着末日的余辉终于把男孩的爱揽入胸怀，这样的死对她到底是希望还是绝望？幸还是不幸？寂灭还是永生？我们只知道她的爱其实是一条暗流激涌的山溪，而留给男孩的却只是水到渠成，月出花落般的自然，有许多表面平静的其实就是深心相许的！女儿最后微笑着对妈妈说“死神终于帮了我一次忙。”“那是——留情”。只要留情，是不是生命就还没死呢？而正因为死亡，才能把可能为岁月磨去，于瞬间消灭的一切定格成永远吧？（二）我们要讲的第二个故事还是关于死亡。当一切真的海涸石穿灰飞烟灭，不死的是不是还会有些什么？总会有些什么吧？否则这一场人生，不是从内容到结局都一样的阴晦凄暗？说有一个收破烂的老头，他住在闹市外面的城郊。只是五六里路，但那里没有露灯，没有街道，没有光洁甚至没有青菜。只是一片泥泞中，一堆酒瓶、破布、麻袋，废纸与馊腐的壁垒里，有一个倾斜的小屋。屋里仍旧是破烂，最空阔的地方是床上一网破絮上的空白。那个老头儿姓于，有一脸藏着煤灰的皱纹和指甲鳞鳞的十指。半瓶白酒，一包花生米，便是他最奢华的生活了。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去，甚至他自己也不再记意。他忘了是在五十还是六十年前，有一对收破烂的夫妇捡到了一个被遗弃的小包裹，里面的人浑身乌紫，那就是他了。承那对夫妇收养，然后他长大，玩废纸，收破烂。那对夫妇给了他生命，却只能给他一个这样的命运。然后那对夫妇先后死去，他也长成了养父的模样，一...